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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真微微摇头,苦笑不已,用一小口石榴酒,压了压涌上来的苦意,“基本的责任是什么?娶妻生子,还是世袭罔替?诚然,这些在置身事外的老百姓眼中,这都是在切切实实的享福,讨个老婆,生个大胖小子,继承藩王权柄,位极万人之上……有多少人羡慕这样的日子,连做梦,想的也都是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舒坦日子!可是他们不懂,也根本就不理解我,想想也是,那些整日都想着妻妾成群、花天酒地的凡俗庸人,又岂会懂我一个大藩王儿子心里想的东西?”
凌真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嗓音也逐渐有所提高,面容不再平静,显得十分躁动。
许白绫伸出一手,轻拍了下凌真的肩膀,柔声问道:“所以,你想不想要这样的日子?”
凌真沉默片刻后,稍加平复心绪,“想啊,怎么不想?只是我现在不配,完全还配不上我想要的生活。而且不说未来,就只讲眼下,说不定,哪天我出门走几步,就被人用飞剑取走头颅,成一具冰冷尸体了。想想就吓人,命这种东西,说没就没了,到时候,难道要让我的那些妻儿,失去丈夫和爹爹吗?我若是成了掌权极重,统镇天神山庄的任藩王,那么身上的那份责任,无疑就会变得更大更重,我的命就会更加值钱,想杀我的人,也只会更多!”
龙之上坐着的年轻人朗声而言,“一颗人头价值万金,觊觎者遍布天下,其实,就连皇上多半都想要我的脑袋,让凌家断子绝孙,因为那帮派人暗中刺杀我的家伙里面,就有那当朝太子,凌珙的长子,一国之储君凌冕!”
许白绫若有所思,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生的一些事情,神色复杂。……
许白绫若有所思,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生的一些事情,神色复杂。
青袍年轻人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却也还是不低,“担子重到卸无可卸,任务多到责无旁贷,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阴险谋划一起接着一起,日日夜夜,从无断歇,世人腹中尽是些鬼祟伎俩,雕虫薄技,为了‘利’之一字,甘愿豁出身家性命……呵呵,我凌真从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人,也不屑当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白莲,但不夸张的讲,那些想杀我的人,比我更该死!”
“他们既肮脏龌龊,又卑鄙下流,还恬不知耻,他们为了心中所图,百般谋划,奸计迭出,枉顾别人性命,甚至连我这么个与之从不相识的神元世子,都非要杀掉不可,非要拿着我的脑袋去换些他们想要的东西!满口的天下大义,一肚子的歹毒坏水,阴谋阳谋从不停歇,和这些杀千刀的家伙作斗争,我凌真根本用不着善心,当个什么好人,只要不成为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就已强过他们十倍百倍不止!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要可恨,都该拉去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见小真的情绪愈亢奋激动,一腔愤恨无处宣泄,许白绫便用自己那只玉手,动作轻柔,一遍遍抚摸着凌真的后背,细声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凌真在许白绫的温柔抚摸之下,心绪逐渐放平,不再那般愤懑不堪,说话的腔调变得相对和缓,道:“无所谓,既然都想要我死,想让我们凌家从这个世上消失,那我凌真便偏生不死,偏要不蒸馒头争口气,向世人证明,我们天神山庄凌家,我爹凌璞的儿子,不是好惹的!”
许白绫微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会很累很辛苦的。”
凌真转头,用善意眼神看着那位陪了自己四年的许姐姐,嘴唇动了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然,“不给自己施压是不行的,我现在境界太低了,修为水平太弱,还只有三阶凭虚境小圆满,连不用真气御风远行都做不到,很容易就被人把脑袋整颗割走的,脑袋没了长不出来,许姐姐,你也不希望哪天我一个不留神,变成一具无头的尸体吧?”
许白绫微微蹙眉,快呸了几声,“不许胡乱说这种话,不吉利!记得你之前总跟我说,你天生吉相,福大命大,怎样都死不了,怎么现在物是人非,这等悲观了?”
凌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悲观的,主要是出了趟远门,踏步江湖,见着了一些人,遇上了一些事,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弱小,一条身家性命,搞不好会丢得很容易……”
年轻人抬头仰望着更高处的赤色天幕,喃喃道:“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和爹爹一样厉害就好了,人族十大高手,论拳脚论体魄,恐怕唯有那殇学院的诸葛校长,能与我爹相提并论。将来如有一天,我若能达到爹爹那般修为境界,那就真的是大大享福了,根本用不着自诩标榜些什么,就能被人冠上一个响当当的‘武神’头衔,一提到搏杀争斗,大家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不是剑神鱼幽琮、剑圣嬴春,而是我爹,人族锦绣战神,凌璞!这等威风八面、名震一洲,就算被全国豪侠义士视作是大恶人,那也不算多么吃亏啊,还是血赚!”
许白绫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此刻内心所想,是觉得凌真这臭小子,刚才还替其父打抱不平,恨不得把那些诋毁仇视凌璞的人全给杀了,言语颇为不平,巴不得将那贵为藩王的天神山庄凌庄主,说得多么多么不容易。
想不到话锋陡然一转,立时就开始吹态自家父亲,还明确表示,若是能成为像武神凌璞那样的人,再苦再难,也都心甘情愿了!
哎,小真而今已然有二十岁的弱冠之龄了,话里话外,却还是脱不开少年郎的那种意气特色,与曾经差别不大。……
哎,小真而今已然有二十岁的弱冠之龄了,话里话外,却还是脱不开少年郎的那种意气特色,与曾经差别不大。
忽见红裙女子嘴角带着笑意,不说话,只是瞧着自己,凌真好奇,问道:“许姐姐,你在笑些什么?我脸上有甚东西吗?”
许白绫立时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还蛮可爱的。其实我觉得吧,像你这个年纪,就给自己定那么大的目标,什么武神剑神的,有些好高骛远的嫌疑了,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一点,一步一个脚印的把路走下来,平芜尽处是春山,只要踏踏实实的朝目标努力,总会有到达的那一天!”
“就算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成为那个想要成为的人,那也没关系啊,主要是过程,重视过程才能收获好的结局,整日怨天尤人,抱怨这个不服那个,非但一点儿也不会快乐,还要严重的影响心境。修行之路,最忌讳的就是走到岔道上,所谓歧路亡羊,在不对的道路上走到头,只有效穷途之哭那一个下场,相反,走在正确的路上,那么追风赶路莫停留,最终所带来的东西,可能不会那么好,但也决计不会太差太坏就是了!”
凌真被许姐姐这番热心肠的言语打动,睁着那双风流蕴藉的瑞凤眼眸,始终保持着与之脉脉对视。
“乐观些,看开点啦小真!人间繁华,有一万种活法呢,怎么活不是活?”
许白绫松快的说道,“纵使是当不上权柄在手的大藩王,当不上拳镇一洲的无敌武神,只要你还活着,还留着自己的性命,那你凌家的这条血脉,不就还保留着吗?留得青山在,还怕有一天会没柴烧?”
“许姐姐,你……”
凌真酝酿措辞,想了一下形容词,“你这安慰人的功力,简直犹在鞭法和掌法之上,出乎意料的强啊!听君一席话,压力真的小了不少,看来以后有机会,得多找姐姐喝酒聊天了!”
“又给我来夸张的这一套,你许姐我,早就对此免疫了,休想靠这招来恭维我,没用。”
许白绫满脸甜甜的笑意,“我也就是把心里都说出来了而已,谈什么强不强的?若是真能帮助到你,有点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上方红云卷舒,赤空万里之下,一条巨型火龙仍在缓缓飞行,轨迹颇为直,安安稳稳,在穹顶下方划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周遭热浪滔天,远方大地依旧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在这等恶劣严酷的环境里,天空下,龙上坐着的那两人,其乐融融,惬意非常。
又过了一会儿,凌真突然问出了一个想问很久,但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青袍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许白绫那张因酒量奇差,而略微泛红的绝美脸庞,没忍住提出了心中疑惑,“许姐姐,你就跟我讲讲呗,到底是为啥,你非得给自己定个规矩,死活都不愿再离开这座归墟秘境?我实在想不通能是为的个啥,许姐姐你修为那么高强,放在哪里不得是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啊?到了外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点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到你,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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