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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宗虽然度量极大,不介意外人取走八幅神女图的福缘,可少年是披麻宗开山立宗以来最有希望靠自己抓住一份壁画城大道机缘的。当年披麻宗打造山水大阵出动了数以百计的开山傀儡力士,还有十数只搬山猿、撵山犬,几乎将壁画城再往下十数里翻了个底朝天。那么多在披麻宗祖谱上留名的大修士都未能成功找到那把开山鼻祖遗留下来的古剑,而这把半仙兵相传又与那位骑鹿神女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所以披麻宗对于这幅壁画的机缘是要争上一争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
少年在那云海之上,御剑直去祖师堂。
披麻宗三位祖师爷,一位老祖闭关,一位驻扎在鬼蜮谷,继续开疆拓土。唯一一位负责坐镇山头的站在祖师堂门口笑问:“兰溪,这么火急火燎,是壁画城出了纰漏?”
持剑少年便将金丹师兄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老祖师皱了皱眉头:“是那幅骑鹿神女图?”
少年点点头。
老祖师一把抓起少年肩头,山河缩地,转瞬间来到壁画城,先将少年送往店铺,然后独自来到那幅画卷之下,神色凝重。中年修士见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乎想象。
老祖师冷笑道:“好家伙,能够无声无息破开两家的双重禁制,闯入秘境!”
中年修士脸色微变。
老祖师挥挥手:“小心是那调虎离山之计,你去兰溪那边护着,也不用太紧张,终究是自家地盘。我得再回一趟祖师堂,按照规矩,烧香敲门。”
中年修士点点头,去往店铺。
店铺里,少女悄悄问道:“咋回事?”
少年笑道:“跑了趟祖师堂。”
中年修士走入店铺,少年疑惑道:“杨师兄,你怎么来了?”
中年修士笑道:“随便看看。”
眼前少年,虽然如今才洞府境修为,却是他的小师弟,名叫庞兰溪。少年的爷爷是披麻宗的客卿,正是店铺所有神女图廊填本的主笔人。天赋绝佳的庞兰溪是披麻宗从未出现过的剑仙坯子,更是披麻宗三位老祖之一的开山弟子,同时也是关门弟子,因为这位被誉为北俱芦洲南方杀力稳居前十的玉璞老祖曾经在祖师堂立誓此生只收一名弟子。这本该是一桩可喜可贺的盛事,但是脾气古怪的老祖却让披麻宗不用声张,只说了一句极其符合他脾气的话:“不用急,等我这徒儿跻身了金丹再宴请八方,反正用不了几年。”
中年修士看着无忧无虑的庞兰溪,心中苦笑不已:小师弟,当下可是你的大道关键时期。
一处仿佛仙宫的秘境当中,一名中年男子蓦然现身,一个踉跄,抖了抖袖子,笑道:“总算得偿所愿,能够来此瞧瞧仙女姐姐们的绝世风采。喂,有人在吗?”
他缓缓散步,环顾四周,欣赏仙境风光,突然抬起手,捂住眼睛,念叨道:“这是仙女姐姐们的闺阁之地,我可莫要瞧见不该看的。”
骸骨滩以北,有一名年轻女冠离开粗具规模的宗门山头。作为北俱芦洲历史上最年轻的仙家宗主,她独自驾驭一艘天君师兄赠送的流霞舟火往南。作为一件仙家至宝,流霞舟的度犹胜跨洲渡船,竟是能够直接在相距千百里的两处云霞之中,好似修士施展缩地成寸之术,一闪而过,无声无息。
骸骨滩鬼蜮谷边境上,头戴斗笠的年轻剑客在当地驻守修士打理的铺子里购买了一本专门解释鬼蜮谷注意事项的厚重图书,书中详细记载了诸多禁忌和各处险地。他坐在一旁晒着太阳,慢慢翻书,不着急交一笔过路费,然后进入鬼蜮谷历练,磨刀不误砍柴工。
冬日和煦,年轻人抬头看了眼天色,万里无云——天气真是不错。
姜尚真行走其间的这一处仙家秘境,虽无洞天之名,却胜似洞天。
此地琼楼玉宇,奇花异草,鸾鹤长鸣,灵气充沛如水雾,每一步都走得教人心旷神怡。姜尚真啧啧称奇,他自认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手握享誉天下的云窟福地,当年去往藕花福地虚度光阴一甲子,只不过是为了帮助好友陆舫解开心结,顺便借着机会怡情散心而已。如姜尚真这般闲云野鹤的修道之人其实不多,修行登高,关隘重重,福缘当然重要,可“厚积薄”
四字,从来都是修士不得不认的千古至理。 姜尚真当年游历壁画城,撂下那几句豪言壮语,最终不曾获得壁画神女青睐。他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出于好奇,返回桐叶洲玉圭宗后,还是与老宗主荀渊讨教了些披麻宗和壁画城的机密。这算是问对了人,仙人境修士荀渊对于天下众多仙子神女的熟稔,用姜尚真的话说,就是到了令人指的地步。当年荀渊还专程跑了一趟中土神洲的竹海洞天,就为了一睹青神山夫人的仙容,结果在青神山四周流连忘返,恋恋不舍,到最后都没能见着青神山夫人一面不说,还差点错过了继承宗主之位的大事,还是上任宗主跨洲飞剑传信给一位世代交好的中土神洲飞升境大修士,才把荀渊从竹海洞天强行带走。传言荀渊返回宗门后山之际,即便身心已如枯朽腐木的老宗主即将坐地兵解,仍是强提一口气,把弟子荀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气得直接将祖师堂宗主信物丢在了地上。当然,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毕竟当时除了上任老宗主和荀渊之外,也就只有几位早已不理俗事的玉圭宗老祖在场,玉圭宗的老修士都当是一桩美谈说给各自弟子听。不过姜尚真倒是觉得,按照那对师徒臭味相投的脾气,传言应该是真,说不定上任老宗主之所以如此气愤,荀渊不曾目睹青神山夫人恰好就是原因之一。
姜尚真放下装模作样的双手,负后而行,想到一些只会在山巅小范围流传的秘事,唏嘘不已。再看此地绝美风景,便有些心疼那些仙女姐姐了。
老宗主荀渊曾言,披麻宗选择骸骨滩作为开山之地,八幅壁画神女的机缘是重中之重,说不定一开始就决意在一洲最南端立宗,所谓的与北俱芦洲本土剑仙交恶都是顺势为之,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被迫”
选址南端。荀渊这辈子翻阅过不少中土神洲顶尖仙家世代相传的密档,尤其是儒家掌礼一脉古老家族的记录,推测那八位天庭女官有些类似如今人间王朝官场的御史台、六科给事中,巡游天地八方,专门负责监督上古天庭的雷部神人、风伯雨师之流,以免某司神人擅权横行,故而八位不知被哪位上古大修士封禁于壁画中的天官神女,曾担任远古天庭里边位卑权重的职务,不容小觑。
天庭碎裂,神道崩坏,上古功德圣人分出了一个天地有别的大格局,那些侥幸没有彻底陨落的古老神灵,本命神通广大,几乎全部被流放、圈禁在几处不为人知的“山顶”
,将功赎罪,帮助人间风调雨顺,水火相济。
据说东宝瓶洲兵家祖庭真武山的一座大殿,还有风雪庙的祖师堂重地,就可以与某些上古神灵直接交流,儒家文庙甚至对此并不禁绝。反观东宝瓶洲仙家执牛耳者的神诰宗、祖上出过数位“大祝”
的云林姜氏,都没有这份待遇。
姜尚真抖了抖袖子,灵气充沛,惊世骇俗,以至于他此刻如雨后行走山林小径,水露沾衣。姜尚真心想,恐怕飞升境之下,连同自己在内,只要能够在此结茅修行,都可以大受裨益,至于飞升境修士,修道之地的灵气厚薄反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姜尚真抬起手臂,嗅了嗅袖子:“真是沁人心脾,应该是带着神仙姐姐们的香味。”
他笑着抬头,远处有一座匾额金字模糊不清的府邸,灵气尤为浓郁,仙雾缭绕在一位站在大门口的神女腰间,起起伏伏,神女腰间悬挂的那方“掣电”
古砚,隐约可见。
还有一位神女坐在屋脊上,手指轻轻旋转,一朵玲珑可爱的祥云如雪白鸟雀萦绕飞旋。她俯瞰姜尚真,似笑非笑。
挂砚神女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仗着玉璞境修为,就敢只以阴神远游至此。”
坐在屋顶上的行雨神女微笑道:“难怪能够瞒天过海,悄然破开披麻宗山水阵法和我们仙宫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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