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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无意中触及了什么关键的情绪,凤章君端着酒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仿佛内心正在默默地挣扎。
想起了之前在温泉里的那番对话,练朱弦本以为凤章君会再度选择改变话题。可他却没料到,这一次凤章君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我曾经有一位师父,道号无忧。”
云苍首座低沉、却口齿清晰地说道:“从五岁那年开始,我就跟随师父外出修行。柳泉城事变之后,也是师父找到我,将我接回他的洞府。”
虽然时过百年,可是练朱弦的确记得,在他们短暂相处的那几天里,“小华”
曾经提起过有关于师父的事。
当时的他几乎没有什么常识与阅历,因此并未觉察出诡异;可如今回想起来,大焱的皇子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被送往道门,由外人负责养育?
“师父曾经救过父皇一命。”
凤章君单手支颐,目光朝着杯中清冽的酒液里望去,仿佛能够以此窥见旧日时光,“那是一次秋日围猎。虽然已经提前做好周密戒备,可是进行到第三天、转至第二座猎场时,突然有几个来历不明的尸鬼闯将进来。竟还误打误撞地惊了圣驾。当时就是妙玄子与正在玄宗客座的我师父上前护的驾。”
“玄宗客座……”
练朱弦突然想起自己在凤章君面前对妙玄子所做的那些评语,顿时觉得好一阵尴尬。
只听凤章君又道:“因为救驾有功,父皇要赏赐师父。可师父却说,看我骨骼清奇,倒是一个修仙奇才,愿收我为徒,以授长生之事。”
练朱弦轻声道:“那你父母……同意了?”
“有何不可?”
凤章君点了点头,“我虽身在皇家,但却并非皇家适子,即便留在宫廷也会为人所忌惮。母妃也说,我既与仙门有缘,倒不如随着师父去修行,也好避开宫中争斗,或许反倒是件好事。”
练朱弦并不理解大焱皇室的种种秘辛,却也听说过戏文故事中的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并不希望这些事真正发生在凤章君的身上。
他又问道:“那无忧师父待你可好?”
“师父待我极好。”
凤章君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他领我去了他的洞府,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他却并不希望我也如中原各派弟子那样,一心步入问道成仙之路。”
“这又是为什么?”
练朱弦不解,“既不希望你成仙,当初又为何要将你带走,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凤章君饮下杯中酒液,瞳中颜色顿时又深浓了几分:“师父说与我前世有缘,算到此生我若是养在皇家,恐怕会有死劫,因此才将我带往仙门,传授机宜以自保。可我却万万没有料到,这场死劫……最终却是应验在了我家人的身上。”
练朱弦心头一颤,立刻反驳道:“你我同为修真之人,肯定明白劫数只有躲得过与躲不过的区别,断不存在转移应验、嫁祸他人的可能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凡事不必都归咎于自身。”
顿了一顿,他又主动调整了话题:“那么,你的这位无忧师父,如今可好?”
凤章君摇头:“在我成年之后不久,师父突然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命我启程回京。第二天我去向他辞行,却发现师父衣冠尚在,可人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听起来像是尸解成仙。”
练朱弦想起了这种极为古老的登仙方式,但因为修炼的时光过于漫长,尸解之前还需经历种种苦痛考验,早已被中原各大门派所摒弃。
而他的这个猜测,也立刻遭到了凤章君的否认:“师父不可能成仙。他向来以为,真正的修真之人反倒不该成仙,甚至还教导我应当‘韬光逐薮,含章未曜’,尽量与世无争。”
说到这里,凤章君又苦笑了一声:“可我不与世争,世人却皆与我争。如若我不尽全力,又该如何去保护我所珍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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