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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8 章（第1页）

母亲什么都没告诉她。沈曦照早在发现师祖身影时，便已站了起来。她垂着眼帘，来自师祖的视线意味深长，扰得她心神不宁。母亲的隐瞒，才是将她、清音，连同江思雨，将她们这些无意得知的知情者，推入进退两难境地的元凶。命盘没有任何动静，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师祖的变化和行为，并不会对她的任务构成阻碍。清音手臂微动，藏在衣袖内的小指，悄无声息勾了勾她的手背，她小心翼翼写：“别担心。”

既然宗主独身一人来此，并未明说。那她的行动，与她们之间，任务关联度不深。更何况，母亲身为一宗之主，地位尊崇，深得人心。哪怕她真犯下滔天大罪，也得长老堂召集全宗弟子，进行三轮公开审判，才会定下罪名与惩罚。即使她真犯下大错，师祖也不可能动用私刑处置，血必然不会是她的。毕竟是凌青剑宗宗主，资历再深的前辈，看在这个名头的份上，也得敬她三分，无须担心。沈曦照自然清楚这些，只是难免关心则乱。那手写完了字，便坦然自若地勾住她的小指。衣袖垂落下来，将内里手指亲密纠缠的旖旎情况，完全遮挡住。清音安慰人的方式，总是这么别具一格。沈曦照勾起小指，微不可查蹭了蹭她的掌心，代表自己接受了这份安慰。她问系统：【能扫描到附近情况吗？】系统为难叹息：【不太行，我的扫描功能又被限制了。基础扫描，在这些能屏息凝神、融入环境的剑修大能面前，毫无作用。】【只要她们想，她们在我的感知里，就是一枝花、一棵树，一块毫无生命的石头。】沈曦照：【果然不能对你有任何指望。】又是在人为的给她上难度。师祖在宗内声名远扬，犹如一座巍峨山峰，令人敬仰万分。虽是人皆敬畏的大能，却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架子。总是以一种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姿态，与弟子们平等交流。可能她这次的出场方式震慑人心，强硬冷冽，过分外露的攻击性，让她往日那虚怀若谷的形象，暂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所取代。大家从她昔日的教诲中醒过神来，自然想起这位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以一剑之威，名震沙场，剑锋所指，石破天惊，数千魔族在她剑下化为灰烬。血腥味充斥在众人鼻端，令众人呼吸艰难，气氛压抑到窒息。师祖背着手，缓慢踱步到众人身前。面容依然温和，语气平静从容，那剑仿佛只是威慑，背在身后。沈曦照视线下垂，看到那条蜿蜒的血线，逐渐积蓄成一汪小小的血泉。师祖视线平静，毫无遗漏地扫过所有人，最终停顿在她身上，自然令她无端产生出一种错觉，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她问她，“你们知道，东塔的作用是什么吗？”

“只笼统知晓，这是我们人族的杀器，是抵挡魔族的利器之一。至于具体作用”

沈曦照摇头，坦然直视她的视线，恭敬有礼、不卑不亢。“无论长老授课，抑或前辈们闲暇探讨的内容，都只是无谓猜想，并无说服力强劲的证据。”

“只相信眼见为实，很好，”

师祖轻缓点头，嗓音沉着。“道听途说的内容，总掺杂了叙述者过多的情感色彩，被他们的主观臆断所扭曲。”

“在涉及不同立场的叙述里，真相往往被切割、重组，甚至被篡改，以适应叙述者的私心私情。”

这双眼眸布满沧桑，深深注视着沈曦照。声如晨钟暮鼓，似乎能穿透迷雾，要将这番话，用力刻在每个弟子心头。“很多事情，只听别人的揣测和推断，毫无用处。我们必须亲自去观察，去体验，去感受。只一味顺从上位者的意愿，放弃自己的主见，就会逐渐变成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师祖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缓缓扫视周围迷惘的弟子们，轻叹道：“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

只是过来看看修者人人向往的东塔而已，这件事在师祖眼里，居然被付诸了这么多含义吗？不止江思雨困惑，师妹们哑然互视，更是迷茫。“任何时候，叙述者的言论总会真假掺半，在本能的驱使下，去除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永远无法做到绝对的客观真实。”

师祖缓步走近，点了点沈曦照的太阳穴。她的动作迅疾，沈曦照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防备，手刚抬起，便已经失却所有防御机会。师祖的手很凉，寒意似乎跟着涌入，像一根尖锐冰锥猛然扎进她的大脑，泛出难以言喻的剧痛。“各人立场不同，身份不同，角色不同，叙述的角度不同。真相永远半遮半掩，羞羞怯怯地露出一角。”

“我们看到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更多庞大的、令人震撼的真相，只会埋藏在海面之下。”

“我不希望你们只做听话的傀儡，凌青剑宗需要的，是充满挑战奋进精神的新鲜血肉，是人族的未来，不是战场上没有个人思考意志的木头。”

这一瞬间，她的谆谆教导，又将沈曦照带回从前的记忆里。眼前师祖的眼神殷切，她的手没离开，沈曦照抬眼看她，她正深深凝视着她，是沈曦照熟悉的、一贯的关切和期望的眼神。师祖确实老了，与原主记忆中的师祖不太一样，让沈曦照感到陌生。自师祖接手东塔城后，事务繁重，几乎没时间再回宗内。偶尔归来，也是来去匆匆，更没时间像从前那样，和小辈们探讨最近感兴趣的话题。沈曦照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她。她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出神凝视着她，师祖额上皱纹有些明显，银发稍显黯淡。沈曦照觉得，这可能是因为这里太暗的缘故，让那仿佛无坚不摧的高山摧折了腰，露出一点掩藏地极深的疲惫。威严的长者指下用力（），缓缓问她：≈ap;ldo;曦曦♀（）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记得之前，我告诉过你什么吗？”

命盘骤然一颤。

只有沈曦照能够听到的，尖锐的、疯狂的嗡鸣，仿佛杜鹃临死之际的泣血哀嚎，死命刺穿她的耳膜。这种声波攻击实在难以忍受，她微微蹙眉，脑海内不断传来眩晕感。指尖从她的太阳穴转到眉心，一股清凉的力量缓缓注入识海。彼此力量同源，对方又强大到现在的沈曦照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地步。她的护体灵力为之战栗，连本能的警戒心都没有，温顺地放任这股力量长驱直入。恼人的痛意被一寸寸抚平，沈曦照眉头渐松，轻声回复：“记住来路。”

顿了顿，她凝视着她，又问：“我不懂您的意思。”

师祖更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浅浅一笑，亲昵轻点了下她的眉心。“曦曦，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

厚望？沈曦照内视自己破损的经脉，灵气无时无刻不在从中漏掉。她的身体犹如破损的水缸，灵力容纳、留存不住，无论倾注多少清泉，最终都是徒劳无功，水全漏了个精光。金丹仿佛是座遥不可及的天堑，横隔在她前进的道路上，彻底堵死她的修途。原主少时也是天赋异禀的人物，接连突破金丹之前各个境界的记录，放眼人族，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可惜仿佛被下了诅咒，她被阻拦在眼前的境界上一连几十年。从天上落于尘埃，再到寂寂无名。原主心高气傲，承受不住怜悯目光，脾气愈发娇纵暴烈。哪儿来的厚望？听起来更像是嘲讽。未来于她，像海市蜃楼，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虚无缥缈。早在清音出人头地、艳惊四方，她的名字出现在宗主候选人之列时，原主便了悟，自己即将被放弃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原主对其憎恶入骨，沈曦照还能理解，憎恶到床上沈曦照忍不住看了眼清音。这家伙乖巧万分，频频点头，端得是无辜自然。见她望来，还歪头抿唇，对她露出羞涩笑意。似乎为来自少宗主的注意，感到雀跃。“少宗主加油哦～“沈曦照面无表情转移视线。师祖从容松手，深深看她一眼，仿佛在告诉她，今日的一切，都不是敲打，只是来自长辈的、发自内心的关爱。“走吧，只在门口乱转有什么意思。跟好我，来都来了，那就好好欣赏一下我们人族，伟大的巅峰杰作。”

众人默不作声跟上。沈曦照心神不宁，失神注视着前方师祖的背影。这种时候，相比毫无所觉的江思雨，她和清音这个人人喊打的魔族，居然能够相互体谅彼此心情，短暂站在同一战线上。沈曦照以眼神示意：师祖在试探我？清音扯了下唇，似笑非笑（）：不然呢？沈曦照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头痛不已。越往里走，阵法的威力逐渐增强，微光逐渐转为炽烈晃眼的白光。黑暗被步步逼退，任由白光大绽，丢盔弃甲，毫无招架之力。可正因如此，沈曦照先前经历过的不适感卷土重来，并比之前来得更汹涌猛烈。走着走着，清音突然戳了下她的后腰。沈曦照本就难受，情蛊受到刺激，又开始骚动。她浑身火燎燎烧着，精神恹恹，双腿无力，被清音突如其来的一戳，戳得浑身一抖。她以为这家伙又想故意作怪，禁不住狠狠瞪她一眼。但这一次，清音并未露出戏谑坏笑，唇角紧绷，透出三分凝重。她悄无声息抬了下下巴，示意沈曦照去看。沈曦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江思雨就在她身前半步。她能看到她发白的侧脸，像被霜打过的花瓣，失去了往日红润，透出一种令人心疼的憔悴。她眼眸湿润，眉头紧蹙，如同远山轮廓在愁云中若隐若现。身体微微颤抖，额上覆盖着一层薄汗，在白光映照下，泛出亮晶晶的水光。她看上去极为难受，尽管极力维持自己身为大师姐的从容仪态，沈曦照依然能清晰地从她紧绷的神态内，看出七分脆弱。沈曦照不由看了眼清音，对比对方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正统魅魔受到的影响，看起来竟比沈曦照还轻。可这阵法对师姐的影响，怎么这么严重？清音目不转睛盯着江思雨，沈曦照跟着望向江思雨苍白如纸的侧脸，能从她逐渐沉重的脚步里，感受到她内敛、痛苦的挣扎。大师姐忍耐力一向强悍，如今露出这幅模样，显然是已经难受到顾不得太多了。一旁的清音见她还没发现重点，心急如焚，不由又戳了她一下。酥麻感从尾椎骨一直窜到心口，火热燥意猛然升腾。沈曦照用力握住她的手指，强忍住将她不安分的爪子折断的冲动，阖眸深呼吸一口。这一睁眼，隐约瞧见前面有什么东西一晃，迅疾如飞，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沈曦照目光微凝，抓着清音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她机械迈步，视线一直停留在江思雨尾椎骨附近。那毛茸茸的尾巴洁白如雪，纯净无瑕，与莉莉丝略显倔强的黑色尾巴完全不同。蓬松自然，柔软得像是天边飘浮的云，看着就很好rua。它仿佛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幻影，轻松穿透衣物的阻隔，不太情愿且羞怯地露出来一点尖尖。粉嫩嫩的桃心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隐没在柔软的白发毛发下，若隐若现。耳边，是清音在低声喃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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