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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点小心思,在皇帝面前,自是藏不住。但皇帝确实留着纳兰家三分薄面,故而并未戳穿她,道:“纯贵嫔位阶比你高,她既训诫你,你就该好好儿听着,怎可辩驳?更可恨的是,竟还出言不逊!”
舒嫔见皇帝是真的动了怒气,顾不得地上是泥是雪,便磕头道:“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陆嫔暗自吁了口气,刚才幸而没有多嘴,才能躲过一劫。狮子被青橙勒在怀里觉得难受,遂扭了扭屁股,挣脱了跳下地,往皇帝身上扑。青橙不由自主的随它走了两步,许是行动太急了,又许是地上有些滑,她左脚绊住右脚,生生的就往前面扑去。
皇帝眼疾手快,立时大跨两步,伸臂将她揽在怀里。狮子一边欢快的围着两人打转转,一边稚气的吠叫起来。两人抱了个严实,青橙数日不见皇帝,心里不由砰砰直跳。皇帝急忙将她扶好,焦虑道:“崴了脚没有?”
青橙愣了愣,道:“哦,没有。”
陆嫔等人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心想这纯贵嫔果是有些手段的。皇帝前后看了看,周围四下的人皆侧身垂头,一副尴尬颜色。
他的唇角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倾靠至她耳侧,细语道:“你若总是这样,她们肯定以为你是故意的。你是为了勾,,,引朕,才总是跌倒吗?上次,还有上上次……”
青橙惊慌的将他推开,道:“才不是,我只是不小心踏空了。”
皇帝问:“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青橙回道:“原本海安跟着来了,我又觉得冷,让她回去拿白铜暖炉了。”
她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舒嫔,道:“让她起来罢,跪伤了膝盖,免得你到时又觉心疼。”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背,朝舒嫔道:“听见了没有,既然纯贵嫔替你求情,朕便饶了你一回,起来吧。”
稍稍一顿,又厉声道:“宫人间传论闲言碎语也就罢了,你们是后宫主子,怎可失了分寸?往后要是再让朕听见此等流言蜚语,无论是谁,必不轻饶!”
他甚少在后妃面前严词厉色,众人听了,皆颤栗着齐声答“是”
。
舒嫔跪了半响,只觉大失脸面,心里翻滚如沸水,脸上却堆出恭顺谦和,道:“谢皇上开恩,谢纯主子宽恕。”
瞧着舒嫔受挫,陆嫔简直是心花怒放,上前殷勤道:“这儿离钟粹宫近,皇上要不要去臣妾宫里坐一坐?”
王贵人轻轻摇了摇头,心道:“陆嫔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皇帝道:“朕才去了阿哥所,路过御花园见你们都在,只是顺道凑凑趣罢了。前朝有事,朕不能久呆,改日再去钟粹宫看你。”
话已至此,算是极给脸面了。
眼望着皇帝携着纯贵嫔走了,舒嫔气得咬牙切齿,诚贵人等见她脸色煞白发青,生怕祸及自己,皆寻着由头告退。
海安取了白铜暖炉,行至宫街,看见皇帝携着青橙归来,连忙迎上前道福请安。皇帝道:“你是青橙的贴身侍婢,主子没想到的,你要替她想着。往后出门多带些宫人,该拿的东西也要趁早备好。别等用时,才知道没有。”
海安诚惶诚恐道:“是,奴婢知罪。”
青橙道:“是我想清净清净,不让人跟着,怪她做什么?”
北风呼啸而过,如含着砂砾一般剐在人脸上,燥得生疼。鬓角的碎发四处飞扬,她忍不住呵了口气,浑身寒颤。
皇帝望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会意,忙将手中的杏黄平金绣龙纹大氅呈上,皇帝捡了往青橙身上一裹,亲手系上金色大绦,抹开她脸上的碎发,低声道:“对待奴才,恩惠要有,但不能太过,恩威并施才能管束住她们。”
青橙不知他这番话是何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响方道:“所以你数十日不见我,也是要“恩威并施”
么?”
皇帝一愣,他自然不是为了要什么“恩威并施”
,可他也绝不能承认自己是吃醋了,堂堂大清天子,为着个女人争风吃醋,还不叫人笑死。
见他沉默不说话,青橙眼中蒙起一层雾花,沉沉道:“莫非,你是为着简太医的事,为着宫里的流言碎语,所以牵怒于我么?其实……”
她很想说,简玉衡是我的亲哥哥,可到了嘴边,又怕一言半语的说不清楚。况且,此事家里一直藏得很严,她也不想公之于众。
皇帝自然不认,他急不可耐道:“不是,不是,朕最近太忙了。”
他支吾了几句,总觉理由不够充分,又解释道:“到了年关,外朝和边关的事务繁冗,朝廷内外的官员调遣,还有升降惩赏,这几日都要下定。再有……”
他横了青橙一眼,道:“说了你也不懂。”
青橙掌心捧住他的双手,他的手大而粗糙,温凉温凉的,像两块古玉。她道:“我和简玉衡清清白白的,绝无半点暧昧。旁人要怎样说,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是我的枕畔之人,是我这辈子唯一可倚仗的人,你若不信我,我可真就生无可恋了。”
皇帝认真的听着她娓娓道来,心底里像是溺水之人忽而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然松了一口气,又密密麻麻的溢出平和若定的欢喜。
他道:“朕知道简玉衡是你的表哥,你曾在他家里住过几年,兄妹之谊使你们举止亲厚才令人生出误会。这些朕都知道,朕都信你。”
青橙怔了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是皇帝,想要知道什么,实在太容易了。她的鼻尖酸酸,竟而有些动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如同能躲去冬日玄寒似的,生出暖意绵绵的春阳盛景。
一路回到养心殿,吴书来小心觎着皇帝脸色,并不敢多言半语。皇帝在纯贵嫔面前虽笑语晏晏,可转了个身,便板了脸,阴云密布。皇帝换下衣衫,呆立在窗下许久,忽道:“召秦院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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