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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轿子旁的元长丰简直肝胆欲裂,城外六百金吾重骑远远不是耗费元家几代人心血可以描述,尤其能让元钰一介女子执掌兵权,这里头的算计权衡,付出的代价和鲜血,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你个挨千刀的小王八蛋跟老夫说只杀了两百多?咋的,你以为是砍瓜切菜呢,还嫌不够?!元长丰踉跄扑出两步,在无数视线中抱住小女儿死不瞑目的头颅,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元钰武力不俗,本身就是一名二品宗师,如此草草丧命,身为人父,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更何况江湖武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女子在武道登堂入室,相较于男子要难上千百倍,但只要踏入那层玄妙一品境界,往后攀升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元钰不论心智还是才华,皆是元家青年一代的翘楚人物,未来毋庸置疑会成为元家的中流砥柱,死了她,简直比六百精骑全数丧命还要伤痛万分,一个家族,要想福泽延绵,说到底还是要子孙辈里能有一两个挑起大旗的主心骨才行啊,鸷鸟累百,不如一鹗,这让晚年突然丧女的元长丰如何能不悲痛欲绝?
在老人恸哭的时候,又有几道夹杂怪异意味的眼神投来,他们都是深知神凰城污浊内幕的樊懋之流,元长丰自诩文人风骨,实则嗜色如命,府邸豢养禁脔就有不下千人,全是各地搜刮来的花季少女,再加上元钰年过三十仍待字闺中,看来外界传闻元家父女苟且多半属实,不过取笑归取笑,樊懋极有默契对上洪彪投来的凝重视线,身为武人,显然见解一致,都能明白对方心中的忧虑,要知匹夫一怒,区区血溅三步,不足挂齿,可若要临近一品,就要细细盘算,谁也无法轻视,那些甲字大族为何不遗余力也要供养这些人看家护院,还不是想要震慑宵小之徒?北狄国境内,以武乱禁之事,这些年何曾少了去,纵使你身份尊贵,在那些杀人不眨眼武力高强的魔头眼里,又算个屁。何况江湖渺深,一品武夫寥寥无几,谁知他身后又会扯出哪尊大佛?不战而屈人之兵?像眼下这种肯为了个祸水娘们去抗衡六百铁骑的疯子,樊懋深知就算自己把府上正房夫人连同小妾婢女在内所有人双手奉上,那满身血污的年轻人也未必看得上眼。
那些个受了元家驱使而来的武林草莽都早早吓破了胆,他娘的,这趟赶来神凰城助阵,事后能拿到一笔银子丰厚银子不假,但现在这等形势之下,那也得有命花不是?他们可比不得这些抱团家族,自个儿孤身闯荡江湖,没那么多顾忌,能做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不过前提是得保住这条小命,不然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何等悲凉。这趟入城说白了还是奔着稳操胜券,充当门面来的,可不是来给那帮精明老不死垫背送死的,心念至此,一时间跟那帮金吾卫厮杀后还剩下六十多号的那伙人,不约而同退去了步伐,心里默默算计,无一例外都萌生了退意,一些个打过照面相互有些交情的,都提防着生面孔窃窃私语,互相交换意见。
樊懋许是觉得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极其有大将风度地上前一步,高声问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梁尘丝毫不去管台下那人的聒噪,向前走了几步,淡漠望向那名撕心裂肺哭嚎的跪地老头,平静道:“老东西,我知道,你叫元长丰,前两天在城中打探消息,听过你的事。”
猛将洪彪突然虎躯一震,转过头大声呵斥提醒道:“小心!”
与此同时立马抽出腰间长刀丢去,众目睽睽之下,飞向茫然不知所措的元长丰脑袋,让一些不知真相的旁观者以为洪彪丧心病狂了,要行落井下石这等不义之举。
殊不知锋利长刀半路就与某物生激烈碰撞,继而被弹飞十丈有余。
但元长丰整个人仍是往后一摔,白光闪过,只见老人脖颈处炸出猩红。
那颗死不瞑目的女子头颅旁,鲜血淋漓遍地走,又滚落一颗新鲜头颅。
心中惊骇不已的洪彪咬紧牙关,沉声提醒道:“这小子会驾驭飞剑!”
梁尘舔了舔干裂嘴唇渗出的鲜血,勾出一指牵引踏雪返回剑鞘,问道:“你应该就是王万鼎的那条狗腿子吧?在我这可没有什么狗屁事不过三,不过有个道理你倒是可以听一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洪彪没有任何愤慨情绪,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加上说话那人如此有恃无恐,万一身后牵扯出南朝哪尊大佛,怕是主子也不会愿意为了他这种无关紧要的过河卒子去讨人嫌,所以二话不说,抱拳后撤一步。
梁尘扯了扯嘴角,抬袖掀起一道凌厉剑气,将那颗老人头颅搅成粉碎,讥笑道:“老不死的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想着觊觎老子的人?我现在求你开口说一句话,你说得出来吗?”
年轻人衣衫染血,英俊脸庞,笑容狰狞,众人登时感到毛骨悚然,瞬间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底板涌上天灵盖。
梁尘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若还有不怕死的,尽管上前一战。”
在场所有人,便是武力稀松平常的蝼蚁人物,也能感觉到原本只当是那女子裙下面的年轻人,血衣之下浑身散出的滔天杀意。
还有那所向披靡的凌厉剑气!
这一刻,外侧旁观的那些大族元老心中浮现出一句感慨,生子当如此啊。
当时城外,年轻书生终于舍得祭出飞剑开路,孤身闯入大阵,杀人如麻,擒杀敌,一剑砍下女子头颅,继而用靴子狠狠蹂躏之时,大半仍有战力的骑兵彻底被吓破胆,开始四散逃窜。梁尘没有去追杀那股散兵游勇,泄胸中愤懑以后,提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踉跄返回,看见城门口站着一名衣衫干净的儒雅男子,梁尘眼神散冷意,负剑东皇已然出鞘一寸。
男子伸手虚按,将年轻人背后长剑按回鞘中,平静道:”
在下梁萧,龙骧军老卒。“
眼珠遍布血丝的梁尘听到这句话,身躯一震,微微错愕道:”
春秋之中,梁衍麾下当年的燕云二十八将,轸水蚓梁萧?可他不是死了吗?“
梁萧默默闭眼,本就粗粝的浑厚嗓音,此刻有些沙哑,轻声道:”
灭国后梁以后,毒士郭诩预言大秦十年以内便可在中原称霸,便早早布局北域和南疆,故而安排我扎入北狄充当暗棋,等到适当时候再收回,故而有了轸水蚓假死开封,可惜应了棋无定势一说,郭诩早亡,崔东沅染上瘟疫,都死在了春秋,中原平定以后,大秦和北狄第一次大战,多亏郭诩眼光卓绝,有我暗中输送军情,不至于大败,再往后小王爷也就知晓了,严嵩甫前去徽州养老,而我一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自然也不能再回到军中,这些年大将军那边投来的暗棋,具体事务划分,皆由我一手操持。“
说完这句话,汉子单膝跪地,平静道:”
末将梁萧,见过小王爷。“
梁衍手底下,不去说那些见不得光的五行死士,除了自困九层阁的许白,曾是公孙家上一代剑冠的二嫂,被尊为燕云之在北境军中抬头便可翻云覆雨的辛右安,接下来就是这位记忆中结局只有开封一战只有寥寥几字记载战死的梁萧,春秋一战中地位与当时任随军副将如今贵为柱国的大宗师石宗宪相当,大秦号称百万雄师,两人声望可在伯仲之间,仅次于梁衍和辛右安二人而已,所以当梁尘听到汉子以这种方式自报家门以后,脑海里一时只剩错愕。梁萧眼神温煦,帮着背起那只存放踏雪剑的小书箱,和蔼笑了笑,”
小王爷放心调理气息,末将虽比不得小王爷英武,这些年功夫也没落下太多,进城以后沿街一路直行,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不计代价以气登楼挥出不下六十记水龙吟的东皇剑,已然砍杀二百骑有余,此刻在主人背后颤动不止,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梁尘伸道:”
我这趟动静闹得着实不小,梁叔叔此时入局,不会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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